流浪舞者的風箏線頭
文化印刷進口紙 ╳ 何曉玫
2020/08/01 · 文字/古碧玲.攝影/劉振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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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來自日本的輕塗紙第一品牌,維妙維肖地將紙面手感與印刷色彩合而為一;或產自歐洲經典百年紙廠,將紙上的每一處表現轉化為幅幅栩栩如生的鮮活印象;或平滑細密若呵護肌膚的蠶絲,印出光潔平整效果;或超乎想像地鮮明亮眼或細膩柔美。這些從世界各地而來的紙張,於此間鋪開了佳美的運用經驗,我們毫無誇耀地說:「每種進口紙張都深具啟發性。」既給予臺灣造紙業推敲琢磨的典範,也提供使用者更多元的選擇,同時具備了標竿作用,避免固步自封,彷若編舞家暨藝術行政工作者何曉玫為流浪舞者開闢一條回家之路的「鈕扣計畫」,鼓勵年輕舞者與編舞者邁出腳步大膽奔向國外舞團與劇場,開啟國際視野,同時也將去國數年的「看見」透過該計畫彼此交換切磋,反饋培育他們的母土。


轉換生活元素,俗豔感也可以做得很時尚

所有創作者必自問掙扎的一題:「我到底是誰?」於何曉玫的舞作,被接地氣演繹出來,2017 年的作品《默島新樂園》滿溢臺灣流行次文化元素。從小是最不被注意的么妹、原以為自己將是永遠的綠葉,何曉玫試圖編出舞作,描摹省視這被外來力量不斷滲入、被不同族群影響的島嶼群樣貌,她想:「如果把臺灣視作一個『人』,這個人或許有多番變臉的過程。」

「不斷變臉,最後可能無法完整辨識的樣貌,也許才是真正的臺灣人。」回望娘家的羅東日式宿舍,何曉玫自有記憶以來,就發現日本房子是不一樣的,但媽媽卻把它改得四不像,客廳變成不三不四的西化,造型奇怪,「臺灣就是這樣,被改造成自己的樣子,不日不中也不臺。」

擷取生活元素,何曉玫留意四周老公寓房子,拉遠觀看,「那個個鐵窗也是一種美的雜亂表現,是有一個所謂臺式風格,臺灣人的美感。」她找到核心的切入點轉換這些生活元素,把俗豔感做得很時尚。檳榔西施、動漫 Cosplay、荷花仙子、苦海女神龍、制服妹,三個妖撩女生;七爺八爺、康熙皇乾隆皇、便衣刑警、中山裝,三個傀儡;何曉玫在舞作裡拼貼出混搭變形的庶民形象,那是她尋覓臺灣具象面孔不得,歸納出歷史上逐時逐代一點點揉進外來政權或文化的拼裝樣貌,「那才是最有活力的臺灣人。」


攻破舞蹈被侷限的藩籬

舞蹈,原始時代的儀式,曾那麼貼近生活,與身體親近的一種媒介,如原住民豐年祭,每個人都可參與,也隨時可跳;今日的舞蹈,已蔚為專業化的身體藝術,從生活裡被抽離,何曉玫要攻破舞蹈被侷限在某些人的藩籬,重編《默島新樂園》,她把觀眾移動起來,整場趕來趕去,讓觀眾氣急敗壞地有了身體的感觸。


踏尋不同文化後回過頭看自己 

「哇!妳好特別!妳的觀眾群都好年輕!」一位外國觀眾看何曉玫舞作的讚嘆,觸動她的悲哀,臺灣觀眾以學生為主要族群,不像真的會買票看演出的歐洲觀眾,此間人們走出學校後,即被生活壓迫得喘不過氣,生活裡不再講究美感,不再看演出。多年來,培養出一批批質地秀異的舞蹈專業學生,一個個編舞家、舞蹈家前浪推後浪,何曉玫眼看著這些孩子到一個程度時,先後出走,「我們有這樣優秀的人才,鼓勵他們必須去流浪,開拓各種可能性。」也許踏尋不同文化後,回過頭看自己,益發清明。年輕人才像風箏般飛出去了,何曉玫的「鈕扣計畫」仿若風箏的線頭,在大環境胃納與表演藝術人才不成正比的現實裡,仍繫著出走的人才,讓表演藝術的流浪者們燦爛於出走與回家之間。


渴望身心靈的安定平衡

眼看著年輕人出去逐夢,也眼見他們確實奠定了國際能力,何曉玫晝夜思索的是如何讓這環境可以讓年輕人回流,回來做更多事,有一個健康的生活型態,健康的創作,健康的被看見。

年少時,以為自己永遠只能扮綠葉角色,進入雲門舞集跳不到一年,遇到舞團暫停。何曉玫奔赴紐約,才開始走進世界。回來,教書編舞成立舞團,何曉玫說,「創作者對這個社會真實地表達自己,就是一種參與。」

參與過種種跨界的何曉玫,親歷科技進步,相異領域的跨界界線逐漸模糊,不再是壁壘分明狀態,「可能更渾沌點,乾脆就長出一個新的樣子,我非常看好這個東西。」

平日蒔花養草的何曉玫於 2018 年創作《極相林》,靈感來自書中的植物群落。人若植物,歷經不斷地競爭糾結拉扯掙扎,靈魂與肉體漸趨渴望身心靈的安定平衡,「人的身體其實是滿脆弱的,做為一個人感覺最強烈就是痛,心痛?還是身體痛?因為那個痛,讓你有存在的當下,當你會覺得痛,就表示你還活著。」

如何讓觀眾感知到舞者的痛,也感覺到痛,舞者的身體在臺上以不科學的姿態抝來抝去,「他們都很痛呀!到最後一秒,舞者自己會化解那個痛,讓自己的身體不要那麼痛。」何曉玫直陳,「生命就是雖然很痛,卻會長出一個疤痕,蓋起來,或是設法讓他一定要復原不痛。」


思索舞蹈的核心 

當手機都可以拍電影,舞蹈的及時性,每次演出都是獨一無二的特性,是否會改變?何曉玫不斷自問,「可不可能有一天,舞蹈的劇場形式將不存在?舞蹈,將會以什麼樣貌存在?」思索舞蹈的核心,使之不被時空淘汰,或被科技變化淹沒,這是一個關照面深且廣的創作者每天的心智活動。

中生代編舞家面臨新媒體時代,何曉玫觀察不同世代創作者的變化,當數位機器人都出現在舞作裡,形式變化劇烈,但藝術仍是傳遞人性、感動人的媒介,舞蹈家不變的仍是具備運動員的體能技術,以及藝術家的敏感與狂熱,她知道自己不會變成數位時代的創作者,但「手工有手工的溫度。」

「鈕扣計畫」如接引浪跡天涯舞者返航的燈塔,撿拾散落世界各地的鈕扣,縱使大環境箝制,何曉玫仍繼續搖晃著手中的光源,為流浪舞者們整理出一片可靠岸的港灣,舞作不輟,逆風不止。


勇於跨界 真實表達自己

憬悟違逆不了科技浪潮,認知到不同領域的跨界界線已漸模糊,不再是壁壘分明狀態,敦促著何曉玫勇於參與種種跨界;在日復一日的教書編舞中,何曉玫篤定地說,「創作者對這個社會真實地表達自己,就是一種參與。」


何曉玫 Hsiao-Mei Ho
蘭陽平原女兒,自小習舞。她說自己一直是牡丹花旁的綠葉,即使進入臺北藝術大學舞蹈系第一屆學生,仍對自己毫無信心,甚至在大學期間跑去牛肉場當伴舞,直到被一位大哥級諧星驚嚇到,終於打消其它念頭,專注學習。回頭看何曉玫,人生由許多意外捏塑成今日的她。北藝大畢業進雲門舞集,才一年就面臨林懷民說要休息,解散了舞團。何曉玫赴美深造,在美國期間不斷問自己「我是誰?」「臺灣的面貌是怎樣?」返臺任教於北藝大,也成為臺灣中生代級創作力不輟的編舞家,並成立自己的 Meimage 舞團,舞作屢獲獎項肯定。但投入行政工作的她,始終認為臺灣的藝術環境無法容納優秀的表演藝術人才,年輕舞者與編舞者紛紛遠走他鄉,她遂提出「鈕扣計劃」,為流浪舞者們鋪設一條「回家」的路。為了扭轉藝術環境,她擔任北藝大舞蹈學院院長,並曾於 2018 年出線競選北藝大校長。是一位極具社會意識且接地氣的藝術創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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