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疋:工作使我快樂,就一直做。
盡量貼近書的感覺,設計的存在感愈低愈好
2019/12/31 · 作者 / 李屏瑤 · 攝影 / 林志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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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躍於書籍裝幀設計,朱疋的業內指名率極高,接案五年以來,累積約三百本書籍設計。

她是外文系畢業的,曾經做過翻譯,發現自己對此沒有長久的熱情。待過眾多不同產業,畢業後甚至做過九天的牙醫助理,因為無聊,立刻就離職。問起牙助工作又什麼技能或限制嗎?「只要你願意穿絲襪。」她補充,「但不能穿黑色的,因為會有情色的聯想。」

也擔任過秘書,當時的老闆是職業賭徒,朱疋笑稱,那是間荒唐的公司。每天就是幫老闆買東西、幫老闆女朋友買東西、去老闆家叫他起床。老闆怕冷,冬天會賴床,還要先去浴室幫他把蒸氣打開,再把他叫起來洗澡。秘書工作做了一年半,有很多空閒時間,除了打電動外,朱疋開始自學設計軟體。

「我可能潛意識有點在迴避正規的大公司,公司人多很恐怖,最好只有老闆跟我。挑小公司遇到怪事的機率會很高。」她說,「後來想想,我這個人三分鐘熱度,如果是設計的話,案子可以一個月內做完,還可以一直切換。接案之後,可以三天都不出門。我本來就不太喜歡出門,出門很容易生氣。」

健身器材也是三分鐘熱度下的產物

接案最初,沒有作品跟人脈,每個月可能只有一兩個案子,撐了半年,才慢慢穩定下來。熬過青黃不接的開頭,之後有案子上門,她就盡量接,自嘲是憑藉蠻力在做事,做不完的話,就不要睡覺,真的很想睡,就喝咖啡撐著。韋恩咖啡是她心頭好,採訪當日,工作桌上放著昨天忘了收的那罐,以及今天嶄新的一罐。日以繼夜的狀態持續兩三年,可能兩天才睡一次覺,每次睡眠都是斷電程度。

「可能因為焦慮吧,到現在還是有提案被打槍的恐懼感。被打槍會自暴自棄,冷靜下來想一想怎麼改,有辦法就改,沒辦法就沒辦法。起初很嫩,會來來回回很多次。即使遇到可怕的案主,會忍耐,之後他再來,就說在忙。總之就祝他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朱疋說,「出版業很講人情,幾乎都沒簽約,也做到現在。這個圈子相對來說比較不會遇到太過分的事,可能我年紀比較大才來接案,以前遇過太多奇葩。回來做這個工作,覺得遇到的人都滿正常的,當然人不是十全十美,還是會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出版業很講人情味,比起以前工作遇到的奇葩,算是「正常」許多 

謙稱自己是小賣店,想盡量貼近書的感覺,去滿足作者跟出版社的想法。如果是文字書,她認為設計的存在感愈低愈好。她說,「有些人有自己的美學,追求風格,我比較還好。可能因為我三分鐘熱度,今天可以這樣,明天可以那樣。我沒有什麼表達自己的慾望,書不印設計是誰,也沒關係。」認為設計者要把腦子裡的東西掏出來,有種赤裸感,有採訪邀約,她也大多推掉。解釋這次受訪,是因為受過恆成紙業張經理的許多照顧,是帶著報恩的心而來。

朱疋的工作現場

桌上除了韋恩咖啡,還放著插花、水晶原礦、鼠尾草、芳療家的精油以及京都松榮堂的線香,桌邊有滿櫃的紙樣。書籍裝幀設計,是以具象填進平面,設計的日常生活,更是感官全開。採訪途中,貓咪在旁邊投以眼神,朱疋立刻站起來,說是杯子裡的水不夠,貓咪想喝但不想碰到鬍鬚,她要把水加滿一點。

韋恩咖啡、香氛、精油與線香是作稿時的標準配備,毛線編織、植物與阿喵們則是抒發自己的興趣

能量與氣味之外,最需要的可能是觸覺。選紙的抉擇時刻,她便把紙樣攤開,一一摸過。

「因為都很熟了,會想一下哪家可能有我在找的東西,去摸,用手搓一搓,手感,蓬鬆度,紋路,一邊看著紙一邊摸,會開始有一種感應。在這張紙上感覺成品,最後會剩下兩三個選手,再重新選。比較沒有預算的話,就是維納斯系列,很好用。」她說,「評估一本書的性質,挑選適合它的紙材,對書才是最好的。譬如這本書是賣時效的,讀者看完了也許會想送人,這時候我不會挑太昂貴的紙材,會希望它是耐用、平價,又好處理的紙。每一個媒材都會有相應的紙,我會先考慮到之後的材質,再規劃我的圖,在做的時候就要考慮到後製。台灣的話還要在意濕度,或看出版社要不要花時間,有些材質不容易乾,要願意等。」

接案者最需要具備的可能是自制力。對朱疋而言,則是需要制止自己不要過度。先前終日忙碌,可能整年都不太出門,最大的移動的幅度是走到門口去收網拍,也不太在意吃什麼,有吃飽就好。與工作桌外,室內還放著鋼琴,打開的琴譜是莫札特的《小奏鳴曲》,她說一個月有彈三次就要偷笑了。

「工作使我快樂,就一直做。我今年調整滿多的。以前可能只睡三四個小時,最近的作息比較固定。之前感覺在快跑,現在到一個地方了,要追求的東西已經消失了,很難具體說那到底是什麼,覺得目標不見了。」朱疋說,「那就要停下來,去想接下來要往哪裡?」

尚在尋找新目標的過程中,那麼,先把腳步緩下來。採訪空檔,朱疋介紹起陽台的眾多植物,有點快樂地炫耀眾花草如何欣欣向榮,每一棵都盆豐缽滿。能把植物養好的人,勢必比較能觀照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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